“小顾,小顾?你还在听吗?”
顾臣宁思绪被他的声音牵扯回来了,他回复了句:“在。”
麦医生继续说,“这与你的成长经历有关,如果后续你需要......”
“很抱歉,麦医生给您添麻烦了。”顾臣宁打断了他,“我可以自己解决,这些时日辛苦您了,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说了。”
麦医生看着挂掉的电话,还没来得及嘱咐几句,他不由叹息摇头,头发又白了几根。
一个两个的都如此固执,讳疾忌医。
他看着报告上的评分,额间的皱纹又深了几许。
他戴上了老花镜,再看了一遍之前顾臣宁的回答。
“你说你看过《楚门的世界》和《海上钢琴师》?”
“嗯,我更喜欢《海上钢琴师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不觉得它的结局更唯美些么?”顾臣宁反问。
麦医生沉默了,他的疏导流程一度停止了几十秒。
他也看过这两部电影,海上钢琴师一生都没下过船,一生都是在海上度过,最后和船一起湮灭。
在旁人看来,他的心已经被大海所捕获,甚至自杀,都不愿离开这个属于他的舒适区,这是属于大海搭建的庞大牢笼。
楚门的世界虽然虚假,但是却走出了导演所搭建的完美世界。
他骨子里有不为人知的偏执和控制欲,属于人格障碍的一种......
他同样有着异于常人的克制力,一旦释放,最终不仅伤人,还伤己。
顾臣宁挂掉了电话,看着黑屏的手机,沉默不语。
他的双眸漆黑,眼皮微阖,遮去了眼底的疲惫。
他手机在持续地震动,手机响铃,来电是陈飞。
“朱姐......去世了。”陈飞哽住了,他将这个消息艰难地告知顾臣宁。
顾臣宁眼睫微微阖动,他的眼神平静中流露出一抹哀伤。
“她本来挺好的,就是病情突然恶化了,人也因为病胖了好几斤,怎么会这样呢?一点都......”陈飞说着,带着哭腔,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。
朱姐可以说是陈飞的贵人,当时TS想在法国拓展海外业务,却因它是刚成立的小公司,再加上国外的公司,举步维艰。
不仅受人白眼,像扫垃圾似的赶着前来合作的他。
朱姐帮了他一把,虽然她嘴上说是看在顾臣宁的份上。但是他知道,心中也有身为同胞的惺惺相惜。
朱姐没有因为自己的胖而有所自卑,她还向陈飞炫耀自己之前的照片,说自己从小就练中国武术。
陈飞看过了,英姿飒爽的她很美。她因为生病,吃了药,整个人瞬间胖了百斤。
顾臣宁认识她在前,她天天在顾臣宁面前晃悠,倒是给他们国外的生活多添了些趣味。
她人真的很好,可惜命不好......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现在去,可以赶上她的葬礼。”陈飞说道。
顾臣宁看着下周的日程表,下周二凌漫漫她们比赛,他不一定能在比赛前赶回来。
他长长吸了一口气,“给我订一班最早的飞机。”
“好,我跟你一起去法国。”
......
凌漫漫扶着面膜,在看往届GL的夏季赛。三年前的GL,短短三年,发展为电竞职业赛事。
往届的赛事上场战队都是男子,现今他们有些还在打,有些则年龄大了,反应变慢,都进了俱乐部当教练,要么转行当游戏主播。
她不禁又想起了顾臣宁,她在想,以他的学历背景,他大可以去国际任何一家TOP前500的大企业,他就甘心在一个俱乐部里当教练吗?
说起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TS,也不对,应该算是在酒吧。
她自己越琢磨越不对,在她的印象里,顾臣宁从未去过酒吧,至少在她面前没去过。
这无异于唐僧入了盘丝洞,清冷仙尊染上世俗的欲望。
凌漫漫看着看着比赛走了神,商裳在她面前晃了两下,“再不掀,皮肤就干咯。”
凌漫漫将面膜掀了,她想不通,求助于商军师,“我有一个朋友,她三年没见的前任回国,恰巧和她在酒吧遇上了,你觉得是巧合吗?”
“而且,他前任没去过酒吧。”
商裳打了一个响指,一双眼直盯着她,似笑非笑。
“他想找你复合。”
商裳潇洒一挥衣袖,抽出两根手指,夹着肉眼不可见的烟,浪荡不羁一笑。
凌漫漫小声嘀咕,“我还没说是我呢。”
以下是商裳军师的论断。
1.他一回国,就来找你,并且带你回酒店。其为在乎。
2.他送你回酒店,不趁人之危。其为尊重。
3.他从不去酒吧,却知道你在酒吧,又去了酒吧。其为蓄谋已久。
综上所述,前任对你念念不忘。
凌漫漫听得一愣一愣的,脑中浮现出顾臣宁那不苟言笑的脸,打了个冷颤。
“那个前任就是我跟你说的出轨男,何解?”凌漫漫不信她还能坚持她的论断。
商裳以她多年寻觅网络爱情小说,黄金八点档狗血剧,几十年经久不衰的宫斗剧经验所得。
“我觉得,这其中,啧啧,不简单。我就问你,你之后是否还遇见他,而且不止一次。”
凌漫漫顺着她的思路在想,她自酒店那晚后,再见就是在TS,别说一次了,几乎天天都见。
她不敢细想,忽地,她的手机忽然弹出了一个消息。
顾臣宁简单地说了有急事要去法国,很抱歉下周的比赛不能陪她们一起,一切听陈响安排。
群里都炸了,“虽然不知道顾教有什么急事,希望你早点回来,我们都很想念你!”
“没事,姐们都听你的,训练照常哈。嘿嘿,那个,法国有咩有帅哥~回来和姐妹们分享分享哪个帅哥最帅咧?”
“漆蓉,你变了,庸俗。我想看法国金发碧眼帅哥腹肌!!!”
凌漫漫看着他的这则消息沉默不语,顾臣宁相当于定心丸,仿佛有他在,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。
顾臣宁和陈飞二人飞了八个小时,到法国已经是当地的傍晚时分。
追悼会在她的庄园内进行,她的父母年迈,亲戚很少也不在这,大部分丧事都是她公司的人帮忙操办的。
她名下所有的资产一部分留给了父母养老,大部分全都捐给了公益。
孑然一身来,事了拂衣去。
庄园全都挂上了白色的丧布,天渐渐地暗了。庄园在起伏错落有致的山丘上,一片葱葱绿绿。
她就葬在了这里,和这一片山野在一起。
来追悼会的人不多,她父母相互搀扶着,表情麻木。
面色如同槁木,眼神空洞,看着他们女儿的墓碑。
她公司的人全都站在他们身后,顾臣宁上前将一束花放在了她的墓碑前。
看着上边的照片,是她没生病前最美的模样。
“是你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”
在一旁的陈飞已经泪流满面,他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嗓子里,最终化为隐忍的叹息。
见到朱力夜的最后一面,就是在机场的送别,陈飞帮她扛着一大箱行李,跟在身后。
“小飞飞,辛苦你哦!”朱力夜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朱力夜像是想到了什么,又变了一个脸。
“对了,别跟那死鱼脸顾臣宁讲我走了哈。”她恨铁不成钢地说,“诶,老娘看都看不下去了,追个人还得我千里迢迢来助攻一把。”
朱力夜早就知道死鱼顾有个心心念念的姑娘,她好说歹说让他别错过,赶紧回国追人家。
好家伙,回去了,进展0。
“是是是。”陈飞连忙说。
“要营造这种死鱼顾被很多女生追的场面,而后引起那个叫凌漫漫的危机感。这叫饥饿营销,学着点。”
陈飞想起她说得眉飞色舞的神情,鼻子酸酸的,眼角的泪猝然滑落。
她知道自己没时间了,她很希望看到身边的人幸福。
这一点他知道,同样宁哥也知道。
顾臣宁抚摸着石碑,鲜活的人化作冰冷的石碑,只需要一场致死的病。
“我还是想说,谢谢你。”
顾臣宁的眼睛湿了。
三年前的他,沉寂在大海的那一刻,浑身被海水包围,海水刺骨的冷。
浅海处的人见风浪太大,纷纷找避雨处。
而一人扑腾进入了海里,肥胖的身躯却半点不被海水所束缚,她灵活地游向海水深处。
在沙滩上的人,受了她的呼喊,连忙从大老远处拿了救生圈还有一些救生船,纷纷加入救援。
电闪雷鸣之际,闪电的冷光照在她的面庞处,眼神坚毅,忧虑之色显露朝着前方探去。
朱力夜在海里宛若一条灵活的鱼,一道道浪花不断地朝她袭来,拍打着她在海里凌乱的发丝。
她抹了一把脸,雨水混合着海水,咸得直冲鼻腔。
她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抹白,她一个吸气,沉入了海底,快速地朝那抹白游去。
顾臣宁闭着眼,沉入了海里,没了挣扎。
朱力夜咬着牙,死死地拽住他的领子,一只手使劲地扑腾往回划,一个大浪过来,将他们两人全都淹没在了海里。
过了几秒,朱力夜拼命从海中探出头来。
她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顾臣宁从深海中拽了出来。